2024年12月19日下午，中国法学会案例法学研究会会长、最高人民法院咨询委员会委员胡云腾大法官应邀来我们讲学，刑事法治研究中心主任钱叶六教授担任主持人，学院党委书记岑峨致辞，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徐世亮院长、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检察院朱铁军副检察长、华东政法大学刑事Betway必威西汉姆联李翔教授、复旦大学Betway必威西汉姆联汪明亮教授担任与谈人。
讲座伊始，钱叶六教授首先简要介绍了胡云腾大法官的学术履历和工作经历。胡云腾大法官曾任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副部级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研究室主任等职，长期从事刑事法学研究和刑事司法审判实践工作，是我国法学领域的资深专家，在刑事法学、司法制度等多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主持审理了最高法院首例虚假诉讼案——上海欧宝公司诉辽宁特莱维公司虚假诉讼案，河北石家庄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改判案，长春孙氏三兄弟黑社会性质组织再审改判案等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案件。 接着，Betway必威西汉姆联党委书记岑峨致辞。岑峨对胡云腾大法官及嘉宾们莅临华东师大Betway必威西汉姆联表示欢迎。她介绍了Betway必威西汉姆联近几年的发展及刑法学科取得的主要成绩，感谢大家多年来对Betway必威西汉姆联和刑法学科的大力支持。 胡云腾大法官指出，对于刑事裁判乃至司法裁判，首先要坚持公正司法的理念。司法的核心价值是“公正”。司法公正是整个司法活动的灵魂，离开了公正，司法便失去了权威与公信力。理解司法公正的内涵是法律从业者的必修课，不同职业角色需从不同角度对公正做出诠释。例如，律师应在公正的框架内追求当事人利益的最大化，而法官则应平衡多方诉求，在每一案件中实现公平与正义。胡云腾大法官进一步从六个方面系统阐释了新时代公正司法的内涵。 第一，个案公正与类案公正的统一。司法公正既是个案的具体体现，也是类案的普遍要求。同类型案件应当受到同等对待，避免因裁判标准不一而导致“同案不同判”。司法公正作为整体评价的结果，最终由个案公正的积累形成。因此，司法人员需特别注重个案裁判的公平性，这既是实现司法公正的基石，也是提升司法公信力的关键。 第二，实体公正与程序公正的统一。胡云腾大法官指出，实体公正与程序公正犹如皮与毛、血与肉，二者密不可分。然而，在司法实践中，因司法资源紧张、司法业务能力有待提升等现实原因，往往难以全面保障程序公正。胡云腾大法官特别指出了影响程序公正的两个因素：一是“程序空转”，无法有效推动案件审理；二是程序违法难以追责，部分办案人员认为程序瑕疵“无关大局”。 要实现程序公正与实体公正的统一，必须在程序的正当性上做足文章，同时保证实体处理结果的公正。 第三，公平与正义的统一。司法公正指的是实现公平与正义，公平与正义既相辅相成，又有不同侧重。公平强调规则，但即使规则公正，结果却不一定公正。例如，在多数赔偿案件之中，赔偿数额的确定既要考虑被害人的权利救济，也要考虑被告人的实际赔偿能力，将判决和执行一体考虑，综合各种因素确定赔偿数额，避免使判决成为无法被实际执行的空判。因此司法人员需要在具体案件中统筹考量，确保裁判既符合社会普遍价值，又兼顾个体权益，真正做到“公正”。 第四，保护人民与保障人权的统一。刑事诉讼法的一大基本原则是尊重和保障人权。然而，与宪法中“人权”的广义概念不同，刑诉法强调保护刑事诉讼活动中诉讼参与人的人权，特别是被追诉人的诉权。同时，司法活动还需兼顾“保护人民”的要求，以被害人为代表的群体利益也应在诉讼中得到充分保障。这种双重保护机制需要司法从业者在具体案件中找到平衡点，法官在判案时要做到既保护被害人的合法权益，又保障被告人的基本诉权。 第五，被害人权利与被告人权利的统一。胡云腾大法官指出，被害人与被告人在刑事诉讼中的权利诉求常存在张力，因此保护重点各有侧重。被害人的实体权利已因犯罪行为受到损害，司法应以恢复和补偿其权利为重点；而被告人在程序中面对强大的公权力，需优先保障其诉讼权利，以防其合法权益受到侵害。胡云腾大法官提出“两个优先”原则，即在实体权利保护上优先考虑被害人，在程序权利保障上优先考虑被告人。 第六，当事人获得感与社会公众获得感相统一。司法公正的实现不仅需要当事人感受到公平与正义，也需要社会公众从司法过程中获得同样的认知与体验。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会议上提出，要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这一要求表明，司法公正的实现不仅考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感受，还必须兼顾公众的整体感受。然而，在特定情况下，当事人和社会公众对同一案件的公平正义认知可能存在冲突和张力。 其次，司法从业者应培养换位思考的理念，具有同理心，从人民群众的立场出发看待问题。胡云腾大法官强调，换位思考尤为重要。在办理疑难案件时、与他人产生分歧时，或者个人意见被否定时，都需要设身处地地理解对方的立场和观点。此外，司法工作者应结合群众的朴素价值观考虑问题，而非仅简单地从专业角度和经验主义角度入手，以免脱离群众导致误判。 最后，要坚持真相司法的理念，司法工作应以事实真相为依据，将公正的裁判建立在清晰明确的事实基础之上。胡云腾大法官具体结合聂树斌再审改判案阐释了追求司法真相对于正确处理案件，实现司法公平正义具有的重要意义。在追求真相的过程中，法官需要摒弃偏见，始终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努力寻找事实真相；正如苏格拉底所言，“我一无所知”，唯有如此，才能在司法中找到真正的“黄金切割点”，实现全面的司法公正。 随后，讲座进入与谈环节。 华东政法大学刑事Betway必威西汉姆联李翔教授在与谈时指出，今天在华东师大Betway必威西汉姆联见到胡老师，听了讲座，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中国人民大学的求学时光。李翔教授从三方面分享了自己的学习心得。第一，李教授强调了在案件审理中追求司法真相的重要性，尤其在重大疑难案件中，重新寻找真相则更为艰难和必要，而重大案件的溯源工作能够为社会风尚带来正面影响，这正是“真实案件的力量”。第二，李教授认为胡云腾大法官从六个方面对新时代公正司法理念所作的阐释，包括被害人实体权利和被告人程序权利的统一、人民保护与人权保障的统一、个案公正与类案公正的统一等，不仅重申了司法公正理念在审判活动中所处核心地位，而且也反映了法律人对司法公正的不懈追求。第三，“换位思考”不仅是办理司法案件的核心理念，甚至也是做人的道理。这是因为社会民众可能不精通法律逻辑，但他们却具有基于基本常识和生活经验而产生的、对案件处理结果最直观的感受，这种感受将直接影响社会民众在司法活动中的参与感、获得感。因此司法人员在办案时，需要平衡自身专业法律知识与社会民众的常识、感受等，避免通过法律逻辑推理却得出与常识相悖而“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最后，李教授表示十分珍惜再次聆听胡老师授课的机会，也非常感谢胡云腾大法官不畏严寒天气带给大家这场“温暖”的讲座。 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检察院朱铁军副检察长在与谈中表示，胡云腾大法官对新时代刑事裁判理念和裁判方法的梳理归纳，全面系统，契合刑事司法规律，聆听后有新的收获和启发。他以刑事案件办理的关键流程为例，分享了自己对于本次讲座内容的理解。首先，关于事实的认定，要坚持证据裁判规则，通过证据审查分析论证把握实质，以法律事实重现或最大限度接近客观事实。这也是胡云腾大法官在讲座中所讲的“寻求真相司法”的应有之义。例如，在证据材料的审核和运用方面，关键证据复核、瑕疵证据补正、非法证据排除等规则应得到更多重视。其次，关于适用法律，朱铁军副检察长强调，掌握和熟练运用各种法律解释方法是司法人员的基本功，关系到从具体法律条文中把握法治精神，也是确保法律适用统一的基础。最后，朱铁军副检察长表示良法善治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即在法理情有机统一中实现公平正义。统筹法理情的有机统一，要求司法办案不仅要符合法理，还要符合事理、情理，更要符合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基本认识。朱铁军副检察长引用胡云腾大法官解读司法公正内涵时提出的“两个优先”原则，并认为这两项原则非常独特且符合现实需求。他强调，裁判理念是在总结长期司法实践经验基础上形成的系统化、规律性认识，指导我们如何认定案件事实、准确适用法律，并统筹法理情的有机统一。 复旦大学Betway必威西汉姆联汪明亮教授在与谈中首先谈及胡云腾大法官不仅在学术上有很高的造诣，而且对中国刑事立法和司法制度变革作出重大贡献，特别是在推动中国减少死刑罪名的刑事立法、构建案例指导制度和畅通错案纠错机制等方面功不可没。汪教授还援引了美国霍姆斯大法官的名言“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逻辑，而在于经验”，他认为胡云腾大法官在本次讲座中所介绍的刑事裁判理念和方法正是其数十年司法实践经验的总结和提炼，对于推动刑事审判现代化，乃至犯罪治理现代化和国家治理现代化均有重要意义。其次，汪教授指出胡云腾大法官所提出的三大刑事裁判理念不仅具有创新性、精准性，而且更具实践性。 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徐世亮院长在与谈中表示，胡云腾大法官的讲演内容使其深有感触。他结合讲座中提到的案例和自身工作经验，强调事实真相对案件审查的重要意义。司法人员在接手案件时必须仔细审查案件的每一处细节，包括案发过程、发现被害人、锁定被告人等，应当充分查明案件中存在的疑点。 徐院长还与在场师生分享了他对“如何成为一名公正的法官，并作出公正判决”这一问题的思考。徐院长认为，仅凭善良的意愿或丰富的专业知识并不能保证判决的公正性，因为即使是高学历的法官也可能犯错。徐院长引用了卡多佐在《司法过程的性质》中的观点，说明法官裁判过程中面临众多影响因素，因此，审判人员应当在正确的裁判理念指导下，将这些影响因素类型化、系统化，最终形成严密的裁判方法论，为审判提供支持。 讲座最后，柏浪涛教授代表Betway必威西汉姆联向胡云腾大法官赠送了特地为本场讲座定制的文创纪念品。在全场师生的热烈掌声中，主持人钱叶六教授宣布本次讲座圆满结束，并期待胡云腾大法官及诸位嘉宾有机会再次来华东师大做客指导。
